大象君与红发女人

文/哆啦

今天的213路更拥挤了,因为被挤到了车厢尾部的我看到了前排黄色的位置上坐了一头大象。

是的,就是我们正常认知里的那个大象。灰色布满着皱纹干涸的皮肤,黑豆子一样的眼睛,耳朵不安分的来回煽动,我似乎感觉的到了它鼻息里呼之欲出的水珠,它的鼻子在不停的做着蜷缩伸展的运动。眼睛,也谈不上眼睛,我只看到了它整个大得不成比例的头部(不好意思,我总是用人类的标准来要求其它的物种。)整个的偏向窗外,它的两只前腿搭在前边的座位上,把前方那个女人看起来刚做好的发型整个的毁掉了,染的红红的发梢被粘上了不知来自哪块湿地的淤泥,但是大象君似乎毫不避讳,两只前腿又挪动了一下,几乎整个的压在了红发女人的头上,刹那间红发变不知名发色,如果看官里有学过美术的就能想象出来那种颜色,红绿两色相调,我只能抱歉的称之为脏色了。我在后方看的不动声色,悄悄关注了一下四周人群的反应,发现大伙儿用同一张看淡生死的脸庞,鼓劲叫好的等待着一场闹剧的发生。

可是,这一等,半个小时过去了,公车已经驶出了城市的三环,窗外满目淋漓的商厦变成了一排排小小的汽修铺面,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饿的只剩骨头的流浪狗在艰难的寻找过马路的方法。

而这时热闹的公交车上,红发女人的头发已经被大象君湿漉漉的前肢染成了好几个不同色系的脏色,可是前方的车厢还是一副太平盛世。我再次悄悄的看了看四周的人,发现那一张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终于多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我也开始思考,红发女人怎么不会发怒呢?为什么还不发怒?这时候不是都是转过来就是一顿臭骂,脾气好点的也会提醒提醒几句呀。我再次观察了大象君,发现大象君衣着朴素,皮肤一看就是长期接受着风吹日晒的洗礼,四肢光光,脖颈空空,在我们人类界,我们称这样的人为——穷人。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不出意外,在这个夏日炎炎的上下班高峰期还要来挤这趟公交的人大多隶属于这个群体,我在这个群体就混迹多年,深知我们的战斗力真的并不强大,这里的战斗力并不是指自身的能耐,而是指对外界的抵抗与挣扎。其实,我也挺好奇,人类进化多年得来的现有社会群体与规则,为什么造就了更多人没办法好好的生活。我觉得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不知道如此嚣张的大象君能不能懂。

公交车靠站了,这一站下的人似乎并不多,前方但是松动了一点,我们,这个我们是指后方的人和我,我们在这短短的相处中,已经颇有默契的默默形成了一个名为“红发女人为何还不发怒”的小团体。我们屏住呼吸关注着红发女和大象的一举一动,直到司机开走了车,这两位也没有一位要下车的意思,我们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等待着团队名字更改为“今天在公交车上看到了一只大象和一个红发女人吵起来了”的一刻。

突然间,前方车厢出现了一丝骚动,我们瞬间为之精神一震。所有人行着注目礼一般的望向了前方的大象君和红发女,我们紧握着双拳,目光炯炯,唯恐错过了一个精彩镜头。可是,这两位依然一副稳坐泰山的架势,红发女的头发已经开始脏的滴污水,大象君依然心安理得的望着窗外,不时的还摆着那双大耳朵像扇蚊子似的驱赶着周围的人。那这个骚动从何而来?我们有些泄气但是又立马打起精神寻找这个公车上唯一的精神寄托。

这个时候,我们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女孩身上,这个瘦弱的女孩穿着白色的T恤和中长的牛仔裤,留着黑色的中长发。她正站在大象君的身旁一脸痛苦的捂住嘴巴,脸色惨白,我们瞬间明白了,大概是这女孩晕车了。公交已经行驶了接近一个小时,我犹记得这个女孩是和我同样一起在起点站上的车,但是由于我们的身形都还没有达到能抢到座位的标准,所以我们已经在这辆乌烟瘴气的公车上站了整整50多分钟了,而且这女孩还站在一身异味的大象君旁边,晕车了也难免哎。

这个时候有人叫了一声,“这里有人晕车,有没有人有塑料袋啊!”但是没有人回应,女孩看起来越来越难受,两只手捂住了嘴巴像是快要吐出来,这个时候乘务员走了过来,伸手把大象君座位旁的窗户打开,指挥者女孩,“吐外边!”女孩像是终于得到救赎,双手一下撑在大象君的前肢上,哇的一声吐在了窗外。吐完之后,女孩的脸色看起来好一点了,可是依然是蜷缩着身子半蹲在地上。就这样,公车又相安无事的行驶了十多分钟,女孩周围的人也开始忘记这件事,其中一个人还拿出了被称为“公车地铁杀手”的肉包开始吃!在后方的车厢的我都问到了肉包里不新鲜的味,可是那人依然吃的津津有味,这个场面我至今都难以回想,拥堵的车厢里面,我们似乎都成为了那个人的配菜。

很容易预料的,在肉包的熏陶下,女孩的磨难再次到来了,这一次的呕吐没有那么容易忍住了,女孩没有询问征求任何人的意见,直接扒开大象君哇的吐在了窗外,这一动顺带就连上了红发女那头大放异彩的头发。

不知道我们这里有多少双眼睛,反正我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女孩吐在了红发女人的头发上。比污水更触目惊心,比肉包更酣畅淋漓。我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心情就像是买了一张2D电影票却进了3D放映场般忐忑窃喜。

我们等待着,等待着,红发女人的爆发。

这个时候,大象君却挪着笨重的身子起来了,它用鼻子轻轻一钩,前边那顶红发瞬间到了大象君的鼻子上,而前排的座位上根本空空无也。

空空无也。

大象君像是很熟的和售票员打着招呼,“今天在非狩猎区捡的假发又弄脏了啊。”然后打着哈哈下车了。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踩在我们每个人心上。

恍惚回来,才发现我们都做过了站。

不知道能不能重头再来呢?


© 睡前故事|Powered by LOFTER